規范商業保理發展，有效推動普惠金融
張燕玲（中國銀行前副行長，ICC全球董事會執行董事）
隨著過去五年來金融市場化改革的深化，我國商業保理業務發展十分迅猛，已經成為全球規模最大的市場。
截至2015年底，全國共有2514 家登記在冊的商業保理公司， 注冊資金規模已達2000多億元， 業務量 2000多億元人民幣。2016年年底， 全國累計估計已有5000家保理公司注冊（這里有相當一部分水軍，可喜的是，亦有部分異軍突起），業務量將達到4000億元人民幣。商業保理行業在自律方面也在提升。在商業保理專業委員會的領導下制定并頒布了《國內商業保理合同（示范文本）》和《商業保理業務風險管理操作指引》 等合規文件，并進行了相關培訓。全國保理業務水平考試（NFCC）也在有條不紊地推進。各地保理商協會建立聯席會議制度，前海推出了商業保理產業基金和產業基地。一些優質的商業保理公司正在開展和準備開展國際雙保理業務，有的還加入了國際保理商聯合會（FCI）。目前的FCI會議，中國的代表占到了5%左右，這與在ICC銀行委員會的情況基本相當。
尤其讓人高興的是，我國的商業保理的創新產品已經成為普惠金融落腳點。商業保理的服務對象從過去的貿易行業發展到物流行業、零售業、制造業及其他服務業， 彌補了很多金融服務的空白點，支持了實體經濟的發展。發展普惠金融，解決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一直得到中國政府高度重視。2016年2月，人民銀行、發展改革委等八部委聯合印發《關于金融支持工業穩增長調結構增效益的若干意見》，呼吁推動工業企業融資機制創新， 大力發展應收賬款融資業務，解決大企業拖欠中小微企業資金問題；7月27日李克強總理主持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再次號召要加強針對小微企業的金融服務措施， 緩解“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為了貫徹國務院的方針，國慶長假前央行還對普惠金融定向降準。其實困擾普惠金融發展的因素之一就是缺少成熟渠道。商業保理的崛起，可以說增加了我們普惠金融的實施渠道。以往部分中小企業難以獲得銀行授信只能轉向民間高利貸然而，高額的利息幾乎吞沒企業全部利潤。發展商業保理業務是我國金融改革的一個重要方向， 也是普惠金融落地的一種可行途徑，有利于通過扶持中小企業發展進而為國家經濟注入活力，刺激經濟增長。
保理業務之所以能成為普惠金融的渠道，這是由于其業務特性決定的。保理業務是在賣方轉讓應收賬款債權的前提下，由保理商為賣方提供的集應收賬款融資、管理、催收和壞賬擔保于一體的綜合性金融服務。從微觀上來說，保理是適應賒銷貿易的一種金融產品，通過受讓賣方應收賬款，保理能夠保證賣方及時收取貨款、減少資金占壓，也能使買方獲得更有利的付款條件，從而促進交易完成，提高市場活力；從宏觀上來說，保理是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題的一劑良方，保理融資側重對應收賬款質量和買方信用的考察，突破了賣方自身信用狀況對融資的限制。缺乏有效抵押物和擔保物，是中小微企業往往難以獲得銀行授信的重要原因。銀行保理由于客戶準入門檻較高，不能完全滿足市場需求， 特別是中小微企業的融資需求難以得到滿足，需要商業保理進行補充， 當下我國商業保理的蓬勃發展也正是迎合了這一市場需求。
放眼國際，全球都空前重視保理業務。2016年7月在上海舉辦的 G20貿易部長會議批準了《G20全球貿易增長戰略》，確認了七項戰略，其中第四項便是“增強貿易融資”， 第七項“推動貿易與發展戰略”又強調“減小貿易融資缺口”。這些充分說明G20對貿易融資的重視，保理作為貿易融資的一種方式也必然受到高度重視。此外，B20也成立了金融促增長議題工作組，目標之一便是向G20提出推進普惠金融的政策建議，解決小微企業融資難題，助推世界經濟復蘇。保理具有自償性高、業務風險小、融資門檻低等特點，是最適合小微企業的融資工具之一。所以得到 B20、 G20以及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可和推廣。
雖然我國的保理業務有了如此喜人的發展，但是整個行業仍然較為混亂?！吨袊虡I保理行業發展報告 2015》、《中國保理產業發展報告2014》這幾份報告以及商業保理領頭人厚樸金融控股有限公司的李書文董事長均非常中肯地指出 當前商業保理存在的諸多問題， 譬如產品混亂、人才匱乏、競爭無序、法律缺失、監管不當，等等。當前商業保理行業最大的問題是不夠規范，最基本應該做的就是統一行業實務操作。市場不斷涌現經過演變的各種保理產品，創新速度之快讓人目不暇接，創新產品與國際標準實務不一致的情況比比皆是，自相矛盾的表述時有出現。
保理是西方舶來品，有上百年的歷史，擁有專業的培訓及資格認證體系， 形成廣泛認可的國際慣例，是業務模式十分成熟的金融產品。商業銀行是中國最早接觸實踐保理業務的金融機構，主要為國際出口雙保理產品。銀行自身組織架構、運營制度非常完善。監管部門的監督管理下，銀行保理始終以國際慣例規范為準則有序開展，業務經驗豐富。FCI的歷屆年度評比中，中國的銀行曾多次獲得獎項并長期蟬聯全球業務量第一；中國銀行業的代表在FCI執委會中有較強的話語權；銀行業的保理從業人員在FCI組織的考試中屢次金榜題名，位居全球前列。所以對于商業保理來說，建立行業規范，遠可以參照國際慣例， 近可以取經于國內銀行保理。商業保理商及有關機構只有在知己知彼，熟悉國內外既有規則的前提下，才能結合市場需求， 配合國家改革發展政策， 進行合理的創新，提供更好的金融產品，支持實體經濟的發展，否則不但起不到促進作用， 還會增加風險。
除了提供行業規范指導外，商業銀行在融資方面還可以有更大的作為。參考美國和中國臺灣的經驗，商業保理商再融資最方便的做法有三種：
1.向商業銀行做資產支持貸款 （ABL），即以應收賬款做質押向銀行貸款。
2.資產證券化，即以應收賬款資金池向銀行融資。
3.商業保理商向銀行作再保理。
以上三種方式是最便捷的保理商融資方式， 需要銀行和保理商共同探討完善，也需要監管部門和有關管理部門的支持。我相信，如果我們把保理作為普惠金融的抓手來對待就能解決好這一問題。因為我發現，商業保理在普惠金融方面做得有聲有色，但其融資卻出現 “瓶頸”，目前中介介紹的保理商再融資方式過于復雜，成本也一定很高，不利于商業保理商和中小企業的發展。
臺灣保理業務專家叢樹人先生關于商業保理商和金融機構在保理業務中如何各司其職的觀點是，保理作為服務的本質，商業保理商和銀行應該發揮各自的比較優勢。商業保理商應做保理的活兒，收款對賬、賬款管理，頂多再加上一個擔保買方信用風險， 要做這些必須要有一個專職且專業的團隊才能完成。金融的活兒就簡單了，“借錢還錢”是金主僅有的唯一追求。幫助客戶管理賬戶對專業化要求較高，而銀行在現行體制下很難成立一個專業的保理事業中心。叢先生對保理業務的主張是：“保理商干保理商的活， 金主干金主的活，保理商不必是金主，金主也不必是保理商。”我的建議是，將那些新設立的企業、小企業、微型企業及很難從銀行獲得貸款的企業，由商業保理商做賬戶管理，然后向銀行再融資或再保理，形成合作的普惠金融模式。